一行人緊趕慢趕,終于在第二日晨曦初露之時抵達了玄清觀。
沈如周跳下馬車,舒展著因長途跋涉而僵硬的四肢,抬頭望去,一條蜿蜒曲折的石階如巨龍般盤繞在山腰,頂端金碧輝煌的道觀在薄霧中若隱若現。她瞪大了眼睛,難以置信的地看向北修宴,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,“我們……真的要爬上去嗎?”
北修宴點頭,神色肅然:“這是通往山頂的唯一道路。”
沈如周心中叫苦不迭,面上卻強裝鎮定,豪氣干云的說道:“不就是幾千級石階嗎?我沈如周可不是嬌生慣養之輩,定能隨王爺一同登頂!”
北修宴看著她那副逞強的模樣,心中既覺好笑又覺心疼,低聲在她耳邊說道:“別勉強,走不動了,本王背你。”
沈如周聞言,頓時羞的臉頰緋紅。
秦銘停好馬車,留下妙冬看守,三人便踏上了這艱難的登山之路。
正值七月,暑熱難奈。不多會兒,沈如周額頭便冒出細密的汗珠,腳步也越來越沉重。
北修宴一直默默跟在她身旁,時而伸手攙扶,時而遞上清涼的水袋。
沈如周咬著牙,一步步地向上攀登。她時不時的側頭看向北修宴,見他面色如常,步伐穩健,心中不禁暗嘆:不愧是習武之人,體力果然非比尋常。
走了許久,三人終于到了一處涼亭。沈如周累得氣喘吁吁,靠在涼亭的柱子上,一邊擦拭著汗水,一邊抬頭望向那依舊望不到盡頭的石階。她撇了撇嘴,抱怨道:“為何不修一條路,卻要鋪這么多臺階,真是折磨人。”
“是為了看你們心誠不誠。”一到清脆的聲音倏地響起。沈如周循聲望去,只見一個八九歲的男孩正靠在樹蔭下乘涼,面前擺著兩個水桶。
沈如周口渴難耐,眼睛一亮,忙問道:“小師傅,你這水桶里面可有水?”
男孩揚起眉毛,手指交叉,比了個十的手勢:“十兩銀子一桶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搶啊。”沈如周一聽這價格,頓時火冒三丈。“在京都,十兩銀子都夠讓人挑一個月的水了。
“我就賣這個價,你愛要不要。”小孩兒盤腿在樹下一坐,雙臂抱胸,半點兒沒有要商量的樣子。
沈如周一口氣堵在胸膛,正要找話來駁,北修宴卻開口了,“這兩桶水我們買了。”
說著,他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了男孩。
“好嘞。”小孩伸出雙手穩穩接住,將水桶拎到了他們面前,然后一轉身走了。
沈如周賭氣的握拳捶在北修宴身上,“這孩子不地道,你還縱著。”
北修宴笑著攬住她的肩膀,目光望向山頂的道觀,“這是我師父縱容的。”
“哦?”沈如周歪著頭,滿腹的好奇,“愿聞其詳。”
北修宴解釋道:“先前我師父見附近的村民日子清苦,便想幫幫他們。但當時他還不是掌門,不好拿觀里的錢,于是便與村民們商議,將上山的路鋪成石階,再由村民們輪流來此賣水,添些進項補貼家用。”
沈如周聽罷,抿嘴一笑,“能想出這樣的主意,這開山道長還挺有意思的。”
秦銘灌了水袋拿來,沈如周和北修宴飲過,稍作修整后便繼續爬山。
終于,在黃昏時分,他們艱難地登上了山頂。
看著累的筋疲力盡的沈如周,北修宴眸中劃過一絲心疼,將她安置在廂房歇息,才獨自去見開山道長。
闊別數年,再次走進熟悉的香堂,北修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開山道長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來一樣,眸色淡然,嘴唇張合,道了一聲,“無量天尊。”
北修宴行弟子禮,嗓音澀然的喚道:“師父。”
“你我師徒緣分已盡,這聲師父貧道當不起。”開山道長抬手,指著對面的蒲團,“施主請坐。”
前朝覆滅的消息傳來時,北修宴便聽聞自己已被逐出師門的消息。如今親耳聽到開山道長說出,心中仍是不免一陣刺痛。
世事紛繁,幾多無奈。
故人相見,幾番離愁,話至齒間終難啟。
兩人相對而坐,室內一片沉寂。
良久,北修宴終于鼓起勇氣,艱難的開口,“開山道長,我此來是有一事相求,想懇請您高抬貴手,勿要點破我的身世。”
開山道長目光如炬,直視北修宴:“為何?怕死?”
“我之死微不足道,但江山社稷不能再動蕩了。百姓無辜,受苦者皆是他們。”北修宴坦然的迎上他的視線,磊落無懼。
“你還是想回去做那攝政王?舍不得手中權勢?”開山道長語氣冷淡。
“我確未竟之事,需借攝政王之權方能完成。”北修宴目光虔誠敬畏,這是他的師父,無論他作何選擇他也不會對他有任何遮掩。
“你可是想復國?”開山道長目光灼灼的逼問。
聞言,北修宴叩首深揖,神色鄭重,“我深知前朝大勢已去,從未有過復國之念。我眼中所見,皆是蒼生安泰、太平盛世。”
他目光落在開山道長案上的經書上,繼續道:“雖然師父已不認我,但您昔日教誨,我時刻銘記在心。今日所行,皆是為了天下太平、百姓安寧。”
開山道長跟中閃過一絲波動,過往親手教授北修宴學武的場景在腦中一一閃現。
默了片刻,他話鋒一轉道:“貧道見過陸淮寧了,你把他教養的很好。”
北修宴微微一愣,“您何時見過他?”
“一切都是機緣。”開山道長淡淡一笑,而后雙手交扣在腹前,“貧道要冥想了,施主自便吧。”
聞言,北修宴心中釋然,重重的磕了三個頭,退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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