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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 想當謝家主母嗎?

“只是。”

謝識瑯余光稍動,語氣平緩道:“臣心系朝政,的確對風月之事不關心,太后還是將此心放在旁人身上比較牢靠。”

“十郎!”謝端遠呵斥了出來。

謝希暮蹙眉,擔憂地看向謝識瑯。

男子卻不為動搖,致使場面一度陷入極其肅穆的氣氛,直至另一道笑聲響起,打破了沉寂。

“這一個個的,都垮著張臉做什么,大喜日子。”

這是謝樂芙第一次見到皇帝,才知天子龍顏其實與普通人無異,趙啟早過了不惑之年,兩鬢發白,面容比不得殿中的張貴妃年輕出色,雖然長相尋常,但一身氣度卻夭矯不群,渾然自得的矜貴。

謝樂芙心里嘀咕著,轉頭卻見謝希暮神色變了變,眼底流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,不像是對天子的敬重。

“你也是第一次見官家嗎?都說官家仁慈,沒想到看起來脾性比我想象中還要溫和些,一瞧就知道是個好人。”

謝希暮毫無情緒地扯了下嘴角,“是啊。”

她和謝樂芙一樣,第一次見趙啟。

不一樣的是,謝樂芙看到的是寬和仁愛的天子。

她看到的卻是一個薄情之人。

發妻和嫡長女的離世絲毫影響不了這個男人發光發熱,他仍然高高在上,指點江山,他的懷里始終流動著各色女子,膝下纏繞著多個子女,享齊人之福。

亡妻深埋地底,尸骨都不知道腐朽到什么程度了,他卻對著與亡妻相似的面龐情話綿綿,誕下與亡妻相似女子的孩兒。

“姑娘,這是金銀花茶,有人說了,夏日暑氣重,姑娘要顧好身子。”

宮婢低眉垂眼,顯然是有人派來傳話的。

謝希暮接過茶,眼神下意識看向坐在前端的蕭國舅,他不經意側首,與她無聲對視了一眼。

她深吸一口氣,壓下胸腔起伏的酸澀之氣,對宮婢道了聲謝。

“謝希暮,這是誰給你送的啊?”

謝樂芙聽見了宮婢說的話,卻沒瞧見指使宮婢的人。

“我同四公主有些往來,想來是她送的。”謝希暮回答,謝樂芙也不疑有他,繼續埋頭吃飯。

“母后,您先前說年紀大了,朕還不相信,現下瞧您如此愛撮合婚事,朕才信了。”趙啟短短兩句話便打破了殿內如寒冰似的僵化。

眾臣起來福身行禮,趙啟擺擺手,“都別站著了,十郎,你與謝老族長先回去坐著,站這么久累不累?”

趙啟前段時日身子一直虛弱,和張貴妃在湯山休養了一段時日才見好,趙宗煬也趁機接話:“是啊,父皇先坐,免得又犯舊疾。”

說著,趙宗煬為男人將椅子抽開。

趙啟拍了下他的肩,“好孩子,到底比你幾個弟弟妹妹年長些,懂事。”

趙柔見父親來了,連忙小跑過去行禮,“父皇。”

“哎喲,朕的小公主今日打扮得這般好看呢,乍一看,父皇還以為哪里來的仙女下凡了。”趙啟摟過趙柔的肩頭,陪著張貴妃坐在一起。

“官家可別總縱著柔兒,將孩子慣得無法無天了,日后可不好嫁人。”張貴妃掃了眼太后陰沉的面色,笑盈盈替趙啟倒酒。

趙啟嘿了聲:“這朕嬌慣出來的女兒,可不是要嫁給旁人去當牛做馬的,不管日后嫁與誰,都是朕手心里的小公主。”

一家和樂融融的氣氛打破了僵局,謝希暮倒了一杯酒,卻發覺不是果酒,入口過分生澀,辣喉嚨得很。

“皇帝,方才哀家的話還沒說完呢。”

太后語氣帶著沉色,看向趙啟,“正好你也在,又是看著十郎長大的,總不好見十郎還是孤身一人吧。”

趙柔垂下眼瞼,恰若無意地悄聲道:“先前丞相也說了對那姑娘無意嘛,強扭的瓜不甜,豈不是讓兩方都平白落得遺憾。”

太后目光不善地望向趙柔,“哀家說話的時候,你母妃沒教過不能插嘴嗎?她還不是皇后呢,你就要逞嫡長公主的派頭了?”

趙柔的臉色頓時白了,往趙啟身邊瑟縮了下,而后男人才無奈道:“母后,柔兒說得也沒錯,十郎喜歡誰,不喜歡誰,這又不能勉強的。”

話音落罷,趙啟的目光落在謝家這邊,忽地往謝識瑯身后的座位瞧去,隱約能看見兩個小姑娘的身影,于是詢問。

“希暮和樂芙也來了?”

謝樂芙沒想到趙啟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,過于緊張,同手同腳走出來,給趙啟端端正正行了個跪拜禮。

“臣、臣女參見官家,官家、萬歲!”

趙啟忍不住笑了:“生得的確與大郎和夫人像,好在沒像你爹那般魁梧,你娘還是秀婉的。”

謝樂芙咽了口唾沫,不知道回答,只知道連連點頭。

官家喊了兩個人,卻只出來一個,眾人的目光又齊齊看向謝希暮。

她這才跟出來,福身跪拜,“臣女,拜見官家。”

趙啟好奇地打量著謝希暮,比起謝樂芙的名字,他更常聽見謝識瑯說起這個丫頭。

他看著謝識瑯長大的,沒見這小子夸過誰,唯獨對小侄女夸贊有加。

“抬起頭來,朕看看你。”

謝希暮聞言頓了片刻,緩慢地抬起臉來,與趙啟對視,男人見后一怔,眉心擰在了一起,不知是怔忪還是詫異。

“父皇是不是也覺得謝大姑娘生得很好看?”

趙柔笑盈盈拉著張貴妃的手介紹:“兒臣可喜歡謝大姑娘了,感覺比自家姐妹還要親昵呢。”

張貴妃刮了下她的鼻頭,寵溺笑道:“你父皇就你一個女兒,你哪里還有自家姐妹。”

趙啟回過神,也跟著夸道:“的確是好顏色,日后這婆家可得好好挑選。”

謝希暮重新垂下眼,“官家、公主過譽了。”

“希兒,朕知道你家小叔叔最疼愛你,你倒是可以做這個決定。”

趙啟柔聲詢問:“你家中只有樂芙一個妹妹,可愿意再多一個姐妹玩耍?”

男人的意思便是將琉璃的去留交給了謝希暮決定。

謝識瑯神思一緊,看向背對他的倩影,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么樣的抉擇,心里跟著慌張。

“不要多想,不說側室,只是在丞相府陪你們暫住一段時日,多個玩伴。”趙啟擔心小姑娘會緊張,故而寬慰。

謝希暮微微回首,余光內顯現男子看向她的目光,摻雜著琢磨不透的情緒。

“側室的事情,希兒只是小輩,不好插手,不過官家既然說了是玩伴,那希兒是愿意的。”謝希暮回答。

趙柔蹙眉,飽含敵意的眼神看了眼琉璃,隨即在自己母妃手背上掐了掐,很是不滿。

張貴妃瞥了眼自家女兒,含帶警示。

謝識瑯攥緊小桌,猶記謝端遠在屋內同他說的話,謝希暮始終是將他看作小叔叔的,又怎么會……

他心尖上好像被一排小針狠狠鉆了進去,無法呼吸。

“十郎,你也不用放在心上,既然是老三的人,在你府上暫住一段時日也無妨,只當給你家小侄女當做玩伴,等姑娘玩膩了再回三皇子府就行。”

三皇子心里不滿,卻也明白這已然是最好的結局,琉璃是帶著目的入丞相府,日后究竟是回他三皇子府還是留在丞相府,還未可知。

他和謝識瑯能不能搭上橋,就看琉璃的本事了。

……

上了馬車,謝樂芙一直在埋怨謝希暮方才的反應。

“你沒見二叔有多討厭那個叫什么琉璃還是茶壺的,你怎么還將人往家里帶,嫌咱們家花瓶少了嗎?”

謝希暮淡淡看了眼她,“你覺得我能拒絕嗎?”

謝樂芙懵了下,“為什么不能?直接說不愿意就好了。”

“你覺得官家為什么會問我的意思?”她看向小姑娘。

謝樂芙想也不想,“還不是因為謝識瑯最疼愛你。”

“不。”

謝希暮直直看著她,“因為官家不想駁了太后的意思,故而想要我來做這個惡人,太后明擺了是想要琉璃入丞相府,若是我說不愿意,太后日后又要如何為難我呢?”

謝樂芙愣住,沒想到這三兩句話背后有這么多含義。

“我沒得選,阿芙。”謝希暮深吸一口氣,“官家也說了,只是當作玩伴,不說側室。”

謝樂芙心虛地嘀咕道:“可那茶壺女生得那般…她肯定是會勾引二叔的,我才不愿意她當我嬸嬸呢。”

她聞言眸底流動,倒是沒說什么了。

等馬車到了丞相府,琉璃乘坐的馬車也停了下來,謝希暮瞥了眼下馬車的女子,主動跟上前頭的謝識瑯。

“小叔叔。”

她喊了兩聲,結果對方都不搭理她,徑直回了明理院。

想來是氣她。

謝樂芙方才在馬車上聽了她的話,也領悟到她的不容易,輕聲道:“二叔現在也就是在氣頭上,你改明兒跟他撒撒嬌,他肯定會原諒你的。”

謝希暮扯了下嘴角,沒說什么,謝端遠上了年紀了,又剛病愈,將安排琉璃住下的事務都交給了謝希暮。

謝樂芙陪謝希暮討論了半晌,將人安排在何處,一共得了三個答案。

第一個就是離謝識瑯院子近的顯德院,第二個是與謝樂芙相鄰的無花院,最后一個就是與謝端遠鄰近的山石院。

謝樂芙選了半天,既不想讓琉璃和謝識瑯過近,又不想讓自己和琉璃貼著,索性道:“咱們不好決定,要不你去找二叔問問?”

謝希暮也是這么想的,先讓琉璃在朝暮院待著,自己先去找謝識瑯。

明理院內燈火昏暗,阿梁帶著護衛在府中巡查,謝希暮暢通無阻便來到了書房,只是里頭未點燭火,看樣子男子沒在里頭。

另一側的主屋內倒是光影綽綽,謝希暮推門而入,只見謝識瑯正在更衣,將外袍搭在屏風上,露出干凈純白里衣,神色意味不明地掃了眼她。

“你來做什么?”

這話是沒好氣的,帶著沖味。

謝希暮故作無事發生,笑容淺淡地走到他跟前詢問:“老族長身子疲乏,便先去休息了,給琉璃安排院落的差事便交給了我。”

謝識瑯一聽那女人的名字,臉色又垮了下來,干脆轉身坐進了被衾中,不去搭理謝希暮。

她見狀,也不生氣,自顧自說道:“方才我同阿芙商量了一番,有三個院子可以選擇,但是我們拿不定主意,想要來問一問小叔叔。”

“問我?”

謝識瑯的語氣冷冰冰的,比寒冬臘月里刮的風還要涼上幾分,平白叫人不寒而栗。

“本來是三個,但我想了想,老族長那邊的山石院年久老舊,不方便給客人住,還剩兩個,其中一個院子就是小叔叔隔壁的顯德院。”

謝希暮倒顯得通情達理,只是不知道床上的謝某人已經氣得五臟六腑生疼。

“小叔叔愿意讓琉璃姑娘到你隔壁住嗎?”

謝識瑯冷笑了聲:“你怎么不讓她直接住進我的院子?”

女子顯然是愣了下,沒想過還有這個選項,不太確認道:“直接來明理院住嗎?我記得左廂房好像一直空著,要不……”

她話還沒說完,謝識瑯便回頭帶著寒氣瞪了眼她,好不兇神惡煞。

似乎她若是接著說下去,他就要生吞活剝了她似的。

“那…要不住離你隔壁?”

“你就這么想要她離我近?怎么不直接將你的朝暮院讓給她,按距離,你的院子好像是離我這兒最近的。”謝識瑯話說得難聽。

謝希暮咬了下唇瓣,似乎是被這話打擊到了,負氣轉身,“我知道了,小叔叔的意思我會遵從的,直接讓琉璃姑娘住到朝暮院,回去我就收拾。”

正要開門離開,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伴隨著男子身上自帶的松香氣一同席卷過來。

“謝希暮。”

她腕子一緊,男子牢牢攥住她的手,不容她動彈。

女子的神情落在他眼里過于無辜,謝識瑯的心里就越發氣悶。

昨夜分明是她糾纏著他,逼他打破了底線,她的唇角還殘留著他咬過的痕跡,輕微地泛著紅腫,就像是在邀功,彰顯他昨日的粗暴和失態。

這樣的印記此刻便更像是導火引線,逼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。

“你倒是大方。”

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,謝希暮眸底卻是一片惘然,“小叔叔這是什么話?我又不是謝家的主母,決定不了客人的住所歸處,你是家主,自然得將這事交給小叔叔來決定。”

“謝家主母?”

謝識瑯聽話的重點顯然在前半句話,盯著她,一字一頓問:“想當嗎?”